脑洞随天开

去留由已不由人

【靖苏】今心成念(十七)

好久没更新了,想我了么【滚

要复习一下前文的话,请走tag

【正文】

一场雨,说来就来。虽说不是毫无征兆,也是下得突然。

大约是在临近清晨的时候,淅淅沥沥的雨声骤然响起,打在瓦片上汇成一条蜿蜒曲折的细流。又顺着屋顶凹槽接连不断地落下,开始时像断线的珠子,后来渐渐连成了一条线,掉在地上溅出一个又一个细小的水花。

滴滴答答的雨声便透过轻薄的窗飘逸进来,逐渐变得声势浩荡,满满地充斥在寂静的室内。

“陛下。”门外似是有人轻轻敲门唤道,却被叮叮咚咚的雨声掩得模糊不清。

萧景琰一夜未眠,很快便听到了外面的动静。他翻身而起,悄无声息地下了床。也未掌灯,径直走到了门前。

随着微弱的“吱呀”一声,房门被打开。带着湿意的气流打着卷侵入,萧景琰赶忙又将房门掩上了些许,又用身子挡住那条缝隙,这才抬眼看向眼前人。

高湛在门外弓着腰向他行了一礼,伴着淅淅沥沥的雨声小声道:“陛下,外面快是五更天了,要派人来伺候洗漱,准备上朝吗?”

闻言萧景琰向身后角落里的床榻看了一眼,那人还披着薄被向里躺着,身形被笼在一篇黑暗中看不真切,只看到被中鼓鼓的一团,似乎还在熟睡之中。

萧景琰转回了头,压低了声音道:“不必了,朕自行处置就好。”

“是。”高湛也未多问,应了一声后就站在门外候着。

萧景琰暂且关了房门,回到屋内。趁着将明不明的天色小心翼翼地穿衣洗漱,动作安静轻巧没有声音,好像生怕惊扰了什么人似的。

待一切收拾妥当,萧景琰沉着脸整理过挺立的玄服衣领,带好垂着十二道玉珠的旒冕。锦带宽袖,高冠耸立,俨然一副威严难犯的帝王模样。

他起步向门口走去,一步,又一步,走得那么坚定。却在路过梅长苏所躺的低矮床塌时,视线飘过忽而面色一转,似是坚冰遇着了春水,紧抿的嘴角松懈开微勾起一个上翘的弧度,顿时看起来柔和了不少。

明明跟每一个再普通不过的清晨一样睁眼醒来,却在今天多了一丝不一样的感觉,像是漂泊了很久的船终于寻到了一处停歇的地方,萧景琰不由自主地向那矮矮的床榻走了过去。

那人正背对着他侧卧着,一头青丝散乱在侧,有些凌乱得铺了满满一枕。

萧景琰在他床边站着,一动不动地看着,细听之下似乎还能听到那人清清浅浅的呼吸声,似是一根绵长的线一头扎进了自己心里,长入肉里,缠着绕着,占据了满腔。

萧景琰稍稍前倾了身子伸出手,似是想帮他理一理鬓角散落的发丝,却在指尖与之相隔不远处堪堪停住了手,空悬了良久后转而帮他压了压微微翘起的被角。

为什么不敢碰他?

就算有十足的把握萧景琰却仍不敢多进一步。

因为他怕啊……萧景琰苦笑一声。

万一,万一,这人真的不是呢?

希望将他抛得老高,所以他战战兢兢,如临深渊,几乎不敢想象若是一脚踩空,再经历一次侵入骨髓的寒意。

希望和绝望交替,那种感觉也不想再经历一次。

僵持中低低的敲门声复又响起,萧景琰伸出的手猛然收了回来。

时辰差不多了。

萧景琰最后深深看了那人一眼,终究还是一句话没说,推门离开了,雨声淹没了一道微不可闻的叹息。

高湛一直在门外候着,见萧景琰出来连忙迎上去道:“陛下。”

“不要喧哗,”萧景琰嘱咐着,又顿了一顿,似是要转头看看,却还是维持着面向前方的姿势说道,“走吧。”

“是。”高湛应道。

又是微弱的“吱呀”一声,房门被带上。几乎是同时,床榻上的梅长苏骤然睁眼,眸中一片清明,光华浮动。

这一晚,他亦是一夜未眠。

  

雨点还在滴答滴答下个不停,像千万条银丝垂下,织成一张的大网笼住了天地。

微风吹过,雨丝横斜,击落在地面扬起细尘阵阵,溅起水珠点点,像一层薄薄的轻烟覆住了大地。

大颗大颗晶莹的水珠落到一片宽大的芭蕉叶上,又裂成颗颗细小的水滴跃然而起,飞溅而出,翠绿的芭蕉叶被打得七零八落,雨中摇摇晃晃。

芭蕉叶下,两个小小的身影蜷缩着,紧紧挨在一起。雨点打在芭蕉叶上顺着经脉淌下。脚下是汇成细流的雨水和小船似的漂荡在水中的红的粉的白的各色花瓣。

冷不丁一阵雨急风骤,将水牛和阿苏头顶的芭蕉叶掀了个底朝天。两个小东西一时躲闪不及,被夹着雨点飘零下来的海棠花瓣兜头兜脸地扑了一身。

带着水汽的花瓣掉落到身上冰冰凉凉的,隐约而来的香气丝丝缕缕萦绕在鼻尖。

水牛站起来摇了摇头抖抖身子,花瓣又簌簌地从它身上掉落了下来,像失重的蝶最终委于尘泥。也顾不得擦上一擦,水牛连忙跑上前去踮起脚试图拉住芭蕉叶的一角不让它乱动。

但叶尖被风抛得高高的,他尝试了几次也没能把芭蕉叶拉下来,反倒是被雨打得一身湿透,沾了雨水的衣物一下子沉了几分,紧紧裹住了它小小的身子难受得很,它倒像没什么感觉似的继续努力着。

「别拉了。」阿苏的声音在脑海中响起。

「没事儿,」水牛安慰回它,「再等一会儿,我马上就能拉住它了!」

终于等到风稍微小些了水牛才够到了芭蕉叶尖,它高举着双臂回过头来,从两手之间冲阿苏笑了起来,神情很是骄傲似的。

「你看我这不就拉住了吗?」

阿苏见他有些狼狈却高兴的模样忍不住笑了。它身上也被雨水打得微湿,湿润的发分成一缕一缕地荡到颊边,耳朵尾巴也因为沾了水缩成了一团,不似之前的蓬松。它身上的海棠花瓣还未拂去,粉的白的沾了一身,嵌在乌黑的发里格外醒目。地上也落了不少,白花覆住黑泥,满满当当地簇拥在它身边似的。

水牛虽竭力想稳住头顶的芭蕉叶,但到底身形小,仍有雨丝和花瓣纷纷落下,打在阿苏身上。但它浑然不觉,耸着肩也笑得开心,眼角弯成两条弯弯的细缝。

「好看。」这样的想法不由自主出现在水牛脑海里。也就是在这么一瞬它看到阿苏脸上笑意还未褪去,又泛起了薄红,衬在湿润的脸颊上比一地粉白的花瓣更加耀眼。

好看的。

水牛有些愣愣地看着。

雨中海棠,胭脂染色,可就算再娇再艳,在它眼里也都在此人面前失了颜色。

一个不留神,手中芭蕉叶又被风掀了过去,雨点和花瓣劈头盖脸地打下来。水牛一惊,看到同样站到雨下的阿苏又急了,又蹦又跳要再抓住芭蕉叶,一副懊恼的样子。

「别拉了。」阿苏跑过去牵它的手,给它擦掉糊了一脸的水渍,抿着嘴笑。「我跟你一起淋雨,没有关系。」

「可是我不想让你淋到雨。」

水牛皱眉,又奋力踮起脚,终于又将把芭蕉叶拉了下来,它认真地看向阿苏。

「我不会再让你淋雨。」

阿苏怔住了,它站在自己面前,像守卫领土的小战士一般用小小的身躯为自己遮风防雨。

它是保护自己,阿苏知道。

但自己也不是脆弱到要别人保护的。

阿苏想去帮它,帮它一起撑起芭蕉叶,可还没来得及等它有所行动,绵绵细雨和打着旋儿飘落的花瓣都不见了。

雨停了?

只能一双金线勾描的舄履停到他们面前,白底因为在泥泞中走过,沾了不少泥水。它们诧异顺着鞋子地抬头,只见一个高大的身影伫立在雨幕中,在他身后一个伛偻的身影为他撑着伞,更衬着他高不可攀。玄色长袍隐在水雾中沾了湿气显得厚重不堪,那人高高的看着它们,像是泼墨山水画中一座伫立不倒的山。

那人折下了腰在它们面前蹲了下来,露出一张轮廓分明的脸。

 

萧景琰将两个小东西抱在怀里,它们身上因为沾了泥水变得湿漉漉的,在萧景琰的胸襟袖口压出一道道奇特的纹路。

阿苏将自己埋在萧景琰的臂膀中,不自然地扭动着身体,很是不安的样子。

作为“念”离开正主思念之人身边,其实很不应该,毕竟它存在的意义就该是陪伴。

但在水牛拉住它的手的时候,胸腔里不知怎么燃起一股冲动,要它也将手紧握住,不管是去哪里都好。

而水牛跟萧景琰对视着,似是不懂为何萧景琰抱住它们的手在微微颤动。

萧景琰微微瞪大了眼看着眼前这个跟自己长得别无二致却生着牛角牛尾的小东西,怎么也有些不可置信。

这是……?

之前阿苏的出现已经够让自己感到困惑的了,却不想还能冒出这么一个东西。

这到底是什么?为什么会在这里?又为什么会同他长得一样?

全身的血液澎湃起来,有什么呼之欲出,萧景琰隐隐觉得只要知道了答案,一切问题就能迎刃而解了。

那么,答案到底是什么?捅破了那层薄纸,他能看到的,又是什么?

“念?”萧景琰还在苦思之际,却听一旁高湛已经惊呼出声。

念?

似是一道闪电划过脑海,萧景琰突然想起在滑族女行刺的那晚,的确也曾听到这个词。

是了是了,虽然前面被她刻意压低了声音听不清楚,但最后真真切切是个“念”字,然后一直被他牢牢地刻在了脑海中。

心脏跳得错乱,各种在胸腔中情绪翻涌起来,奔腾的血液冲到头顶,在额前突突地跳动,萧景琰一点一点转头看向高湛,眸子里隐隐透出血色。

高湛慌忙低头请罪:“老奴失言,还请陛下恕罪。”

“你知道这是什么?”萧景琰的声音中是苦苦压抑够的平静:“什么是‘念’?”

高湛悄悄抬头看了这名少年天下一眼,苍老的面容上闪一丝犹豫,但还是开口道:“老奴活得久了,稀罕事自然听过不少,但见还是第一次,也不知是不是……”

“你只管把你知道的说出来。”萧景琰紧了紧怀中的两个小人,水牛不舒服地挣扎了一下,看到阿苏也被萧景琰圈得紧紧得,奋力得想推他的手臂又次次失败,只得作罢,暗自生起了闷气。

“老奴听说,有一物唤作‘念’,由人思念所化,能成人形,又像动物。若对一人相思入骨,此物会出现所思之人身边,相思不灭,此物不消。”

思念不灭,此物不消……

“那么……若‘念’存在,是不是代表……”再开口喉咙里像是塞了把粗粝的沙子般嘶哑不堪,狠狠咬了一下舌尖,萧景琰还是逼着自己将剩下的话问出口,“是不是代表……那人还活着?”

高湛如何不懂得萧景琰现在的心情,如同在等着最后的宣判,努力维持着冷静镇定的模样,却不自觉地连脸庞都变得扭曲。

大梁天子,何时为着一人失态至此。

也只为这一人而已。

 “人在‘念’在,无人自然是无‘念’的。”

高湛给了他答案。

萧景琰仰面深深吸了口气缓缓闭上了眼,眼皮微微颤动,勾起嘴角低低地笑开了。

笑声在胸腔回荡,就连被萧景琰抱在怀里的水牛和阿苏也能感受到他胸腔的震动。

“啪!”

透明的液体打在阿苏脸颊上。

雨?

它仰起头。细雨蒙蒙中,一柄纸伞遮住一处灰蒙蒙的天。伞下,一行清凉的水痕爬过那人扬起的嘴角。

又一滴掉到自己脸上。

「他哭了。」带着温度的眼泪在它脸颊上很快变得冰冷,阿苏看得茫然,却莫名有种想跟着流泪的冲动,心里也揪得一阵阵得疼。

水牛探着身子去牵阿苏的手,揪住它的袖子一扯再扯,执拗地让他看向自己。

「不要难过。」水牛一脸认真。

「可他看起来更难过。」

「不,他是在高兴,我知道的。」水牛捧住阿苏的脸,抵住它的额头。「他现在非常非常高兴。」

可不是高兴?巨大的喜悦都快把他淹没了,水牛能感受到从他内心传来的激动。

如果说之前都还是猜测,现在他已经可以肯定梅长苏还活着,甚至就在自己身边!

果然是他!

果然是他!

“念”会跟随正主思念之人,这个跟自己长的一样的小东西是在他来到金陵城后才出现的。不是他又会是谁!

哪有这么多的巧合!

萧景琰看向阿苏,只能它仰着脸对着自己,眼神澄亮透明,全然的担忧和依赖,让萧景琰忍不住想伸出手再碰碰它。

这是梅长苏的“念”啊!

原来他一直陪在自己身边,一直记挂着自己,阿苏就是证明,它已经将梅长苏对自己的心意明明白白地摊在自己面前了。

萧景琰不是傻子,自然知道阿苏的存在代表了什么,所以就算他再怎么想否认,再怎么想退缩,他这次也是逃不掉了。

被一股莫名的情绪牵动,萧景琰抱着水牛和阿苏大步走在雨幕中,舄履踩开一个又一个水洼,泥水四溅飞起,沾上衣袍下摆,滴滴答答地往下滴水,可萧景琰毫不在意。

“陛下!”高湛慌乱的声音在身后响起,萧景琰充耳不闻,天地间好像只剩下的鼓动的心跳,一下一下都跳着一个节奏。

长苏……

长苏……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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