脑洞随天开

去留由已不由人

【靖苏】今心成念(十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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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屋内气氛凝重,安静地连根针掉下来都能听到。蔺晨自把完脉后就板着一张脸,微侧着头表情严肃,眉头紧皱着将双手被进衣袖,像是凝神沉思着什么重要的问题。

不是说已无大碍了吗?

围着床榻站着的众人吓得大气也不敢出,只有提着一颗心,目不转睛地盯着蔺晨就这么眼巴巴地看着,屏息凝神,生怕一不小心就错过什么。

“嗯……”

良久过后,蔺晨动了,他掐了一下手指,仔细思考了一番,抿着嘴摇摇头。

嗯?

“唉……”

又过了一会儿,蔺晨叹了口气,再次摇摇头。

唉?!

在场人心凉大半。

难道?

终于有人沉不住了气,急切地出声问道:“蔺少阁主,陛下……到底怎么样了啊?”

说话的是列战英,他一介武人,跟着萧景琰在外带兵打仗惯了,也是个直来直去的性子 ,最受不了这么被人不上不下地吊着,再听蔺晨这么唉声叹气下去,还不如在战场上被敌军直接捅上一刀来的爽快!

“急什么!”蔺晨白了列战英一眼,慢条斯理地站起来整理了一下下摆,眼角偷瞄了角落里就算低垂着眉眼也难掩紧张神色的某人,这才觉着心里有爽快了几分,便转过头做着一脸不耐地对列战英说道:“人不就在这床上好好坐着呢吗?你不会自己看啊?”

萧景琰正一手捧着药碗低头喝药,听见蔺晨的话眼角一抽,却没说什么,浓稠的药汁带着苦涩的味道划过舌尖,又被他仰着头,全部咽了下去。

真苦。

倒有几分像是常年在飘散在那人身上的味道。

在唇齿间徘徊不去。

将药一干而尽后萧景琰放下药碗,一旁早有内侍候着接过药碗退下。萧景琰面色沉沉地扫过密密麻麻在身边围了一圈的众人,也没看到那抹刻在心上的身影。玉冠被掩在锦被中的另一只手紧紧捏住,掌心微微出这汗,触手一片滑腻湿热。

漆黑的眼眸中浮光掠动。

“这么说陛下没事了?”列战英惊喜地说道。

“你这是怀疑我的医术?”蔺晨挑眉不悦道。

“我……”列战英语塞。

“金簪已拔,人也已经清醒了,一时半会儿可死不了。不过你放心,接上来这段时日,只要他没有太大的情绪波动,多注意休息,也没这么容易就死了。”

蔺晨轻飘飘地说着,张口一个“死”字,闭口一个“死”字,好像在他口中随意提到的在昨天还命悬一线的那个不是万人之上的天子,而是随便一个路人甲乙丙丁似的。

话是听着不太好听,但也给大家吃了一颗定心丸。

众人都长舒了一口气:“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只有列战英小声嘟囔着:“既然没事儿还要摆这副表情,诚心的吧?”

蔺晨耳朵一动,咧嘴笑了。

就是诚心的怎么着吧?大爷我高兴!

顺带着无视了从角落里那人甩过来的一把眼刀。

“我只是在考虑这诊金收多少合适罢了,”蔺晨嘴角扯起来的笑怎么看怎么假,“我救的可是你们大梁的皇帝,这诊金自然不能少了。现在人也救回来了,这个钱该结一下了吧?”

说着伸出了手,大咧咧地在萧景琰摊了出来。

“该给的自然不会少,”萧景琰淡淡瞥了一眼道:“只是……”

“只是什么?”蔺晨大叫起来,“本阁概不赊账!”

“只是我还有几个问题要请教蔺少阁主,”萧景琰紧盯着蔺晨道,想从他的表情中探寻到些许埋藏在阴暗中的秘密。

“什么问题?”锐利的目光刺得他满身的不自在,蔺晨将笑意收敛,面色一凛。

该来的还是来了。

 

萧景琰攥紧了手里的玉冠,大力到虎口隐隐泛起一圈青白,他沉声道:“他在哪儿?”

毫无来由的一句话,众人面面相觑。

蔺晨挑眉嗤笑一声:“陛下说谁?”

“蔺少阁主明明知道又何必再问?”

“那陛下明明知道又何必再问?”蔺晨平静地答道,“两年前的北境,天地为墓,马革裹尸。”

房间里顿时鸦雀无声。

原来是那个“他”。

在众人看来,不在萧景琰面前提起那人名字似乎是约定俗成的事,大家都盼着时日一久有些事就能被卷入时间的洪流中,一起被冲刷掉。

不料今日却猝不及防地被本人翻了出来。

那么坚定,那么执著。

直到这时大家才明白,恐怕在萧景琰心里一直都是不信的。

不相信那人就这离他远去了。

蔺晨悠悠叹了口气,不经意地将视线扫过远远站到众人身后的某人身上,脸上作出几分悲痛的神色,似是怀念:“居然都两年了。”

萧景琰闻之心弦一震。

两年。

这么快。

明明不管是两年前低眉浅笑的梅长苏,还是十六年前张扬明媚的林殊,都在他的记忆里鲜亮如昨。

亦或是在他不在的时候,时光全都褪了色,他才会对那段彩色明艳的岁月格外印象深刻。

“我昨天看见他了……”萧景琰低低道,“他就在我面前,我知道那就是他。”

“错觉。”蔺晨斩钉截铁地说道,像是半空中落下的一把大刀,将要他所有膨胀在胸口难以言喻的渴望都断了个干净。

“什么?”萧景琰心头一紧,握住了手中的玉冠。

“昨晚我家药童在此处服侍,却被陛下在梦中错认成他人,仓惶间落下一顶玉冠,还望陛下归还。”

说着,蔺晨拿扇子一指角落里一名男子,“你看我那药童到现在还没束发呢。”

“药童?”萧景琰愣住,把目光投向安安分分老老实实站在最远处的那个人。那人恭谨地站着,漆黑的发丝覆肩垂下,注意到众人都将视线投向了自己,不由颤抖了一下。带着些畏缩地稍稍抬起头,从丝丝缕缕的发丝间露出一张平平无奇的脸。

很容易淹没在众人之中的长相,是那种你今天见了,明天都不一定能记住的相貌。

而梅长苏如此天人之姿,如明珠般就算委于尘埃想必也难掩其光华半分。

这自然不会是他。

 

可是。

“过来。”过了半晌,萧景琰抿着嘴角沉声道。

“是。”那人垂眼顿了一顿,在众人的目光中缓步向着床榻走来。

他带着犹豫和试探走着缓慢,偷偷观察着周围的环境,一副担惊又受怕的样子。

真不像他。

他每靠近一步,萧景琰的眉头就皱起一分,好像这人每一步都像是走在了他的心尖上。

这副战战兢兢,如履薄冰的样子真不像他。

快走到床边时,蔺晨拿扇子拦住了这个药童的去路,转头对上萧景琰,口气略有不善:“陛下这是何意啊?”

“只是想确定一个事实罢了。”萧景琰也不再看他,死死盯着那张陌生的脸,似是要从那张波澜不惊的脸上看出些许端倪。

“难道你在是怀疑他就是梅长苏吗?”像是听到什么有趣的事,蔺晨低低地笑起来。

萧景琰不说话,但脸上的表情却暴露出他的心思。

难道他不该怀疑吗?

这么凑巧,他梦到了梅长苏。

这么凑巧,是这个人在身边。

这么凑巧,他留下了顶玉冠。

这么凑巧,凑巧得像老天都看不下去了,才故意给他留下了线索,好让他能顺着寻找到那人的踪迹似的。

这让他如何不在心底暗暗生出一丝丝的期翼和渴望?

可是他什么证据都没有,若说他有的,却也是最无用的。

直觉。

那厢蔺晨却是越笑越开心,后来竟是抑制不住,笑得惊天动地,也不知道是在笑谁:“自欺欺人有什么意思?别说长苏已经不在了,就算是他还活着,你以为你还能这么轻易地再见到他?这世上那有这么便宜的事?”

萧景琰浑身一震。

自欺欺人吗?

这便是他一直不想也不敢承认的事。

梅长苏是彻彻底底已经死了。

临行一别时谁会想到,有朝一日连再见一面都成奢望。

“你有你的天下,既然当初是你自己决定了要走这条夺嫡的路,就应该明白在这条路上肯定要付出代价。长苏不该成为你夺嫡的牺牲品,但这是他自找的,自然怪不到你头上。只是他已费尽心思助你登顶,也算仁至义尽,你为何又要一再扰他亡魂不得安宁?”蔺晨将他的药童划拉到自己身边,淡淡道,“陛下,我们该离开了。”

萧景琰没有拦着,他维持着低垂着头的动作沉默着,像是凝成了尊万年不动的雕像,任凭风霜侵袭屹立不倒。

只要他还在这帝位一日,他就不仅仅是萧景琰,还是大梁万民的支柱和信仰。

谁都可以倒下,唯独他不能倒。


蔺晨从刚才就感到自己的袖子一再被人扯住,低头一看,那人眼里是满满的不赞同,像是在责备他将话说的太绝。

你看看,明明之前是他让自己帮忙掩饰他的身份,现在倒又心疼起来了。

得。

反正这坏人都是他来当。

只是这就像系在他们两人之间的一个死结,与其就这样纠缠不清,还不如快刀斩乱麻来得方便自在。

“走了!”蔺晨大摇大摆地走在前面先出了门,梅长苏向床榻上那人深深看了一眼,视线落在那张廓落分明的脸庞上,似是要将他的面容刻在心底,随即就跟了上去。

留下的人要往前走,哪怕头破血流也得往前走。

下次见面就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

景琰,再见。

或许就是再也不见。

 

可是那时的梅长苏却没想到他和萧景琰再次见面会来得这么快。

萧景琰进来得那么突然,梅长苏甚至还没来得及给自己找个地方藏起来就跟他打了个照面。

听说献王与滑族遗民密谋谋反之事有急报呈上,这个时候他不应该在御书房吗?怎么会在这个时候回来?

“你为何在此?”萧景琰眼神凌厉起来,谨慎地打量着梅长苏。

他记得,这是那个蒙古大夫的药童?这么鬼鬼祟祟,到底是想做什么?

“我……”梅长苏一时语塞,他总不能跟萧景琰解释说我本来是要走的,结果就这么一转眼的功夫发现你的“念”不见了,到处找都没找到,只能潜入你寝宫来碰碰运气吧?

那小东西,到底跑哪儿去了!梅长苏一边盘算着如何合理解释自己出现的原因,一边在心底咬牙暗道。

萧景琰却是猛然一怔,漆黑的眼眸中似有狂风暴雨席卷而来抛起海浪冲天,这突如其来的情绪快要将他整个人都击倒了。

胸口骤然一疼,那日被金簪刺入胸膛般的痛苦又翻涌而来,萧景琰闷哼一声抚住胸口弯下了腰。

梅长苏连忙上前扶住他,以萧景琰俯身的角度只看到他半截瘦削的手腕。他却不敢抬头,生怕自己不小心将内心激荡都表露出来。

就在刚才,这人在思考的时候,手指揪住了袖口不自觉地揉搓了起来。

到底有多少人会无意识地作出这个动作,萧景琰不知道,他只能不动声色地观察着身边的人。

那张脸还是那么那么平平无奇,你今天见着了说不定明天就能忘的那种。

但是一而再,二再三的巧合,却似乎在指示着真相。

这会不会也是一层伪装?

若是撕开这层伪装,会藏着什么样的真实?

“怎么样?”微带焦急地声音从耳畔传来,那人扣住他的右手给他把脉。

久病成医,蔺晨和晏大夫都是神医鬼手,整天耳濡目染,梅长苏总是学到了些许皮毛。

“脉象有些不稳,但没什么大碍。”梅长苏松了口气。

萧景琰看着搭在自己手腕处的两根白皙修长的手指,努力强忍着不让喷薄的情绪显露出来。

还不行。

“嗯,”他点点头,不着痕迹地向梅长苏凑近了几分,带着药香的清苦丝丝缕缕地进入鼻息,萧景琰感受到那人身子微微僵硬了一些。

还不行。

要逮住一只狐狸可不容易,幸好他最不缺的就是耐心。

这次他不能犯跟上次一样的错了。

 

一直到天黑小水牛也还是没能被找到,而梅长苏却等到了一张谕旨。

高公公亲自来了一趟,一见他们就深深作了一揖,差点老泪纵横,半晌没抬起头来:“二位救了陛下,就是整个大梁的恩人,这份恩情老奴在此谢过。”

“高公公不必如此。”蔺晨和梅长苏对视一眼。

高公公又道:“但陛下万金之躯,容不得半点闪失。蔺少阁主贵人事忙,我们不敢多加叨扰,但还望能将您能将您的药童留下来照看陛下,等陛下完全康复后我们自会将他送回。”

“这……”梅长苏大惊,“这不必了吧?陛下手下有这么多御医在,我一个小小的药童,何必班门弄斧?”

高湛道:“先生也知,宫里的御医大多名不副实,自然比不上琅琊阁的医术高超,老奴也是担心陛下安危,还望您不要推辞。”

言毕又是一拜。

高湛也是从小看着他们长大的,现在花白了头发,伛偻着身子站到他面前,梅长苏终是不忍,上前将他扶了起来。

高湛面露喜色,蔺晨转头看着缺了一角的月亮叹气。

看来明天,果然要他一个人上路了。

 

【TBC】


[留下的人要往前走,哪怕头破血流也得往前走。]语出胡歌3月11日微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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